第四章．鏡面

　　伊洛娜收到簡訊後，手機螢幕閃爍了一下。她向陪同檢查的伊登交代要去洗手間，獨自穿過醫院長廊。頭頂上的日光燈和空調發出微弱嗡鳴，緊急逃生指示燈閃爍綠光。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，伊登仍站在大門口，背對暮色和將暗的天際。

　　手機的簡訊內容在伊洛娜眼前跳動，彷彿活過來，重新匯聚成不同文字。

　　她站在洗手台前方，鏡中倒映失去血色的臉龐，水龍頭滴落的水珠逐漸粘稠，鮮紅色順著白色瓷磚蔓延。伊洛娜想要後退，雙腳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給固定住。伊洛娜看著鏡中的自己，瞳孔因恐懼而放大，喉間感到缺氧與窒息。

　　伊洛娜，妳腹中的胎兒是天使還是惡魔？

　　如果擁有祂，將使妳成為傀儡，溺斃於破裂的羊水。

　　夕陽已經被黑暗吞噬，伊登察覺醫院大廳中的候診人潮散去，仍然沒有看見伊洛娜的身影。伊登先是詢問護士站，在保全警衛陪同下搜尋每一層樓，輕輕推開每一扇門板。走廊的日光燈忽明忽暗，腳步聲在空蕩的醫院迴盪，深夜仍然一無所獲。

　　伊登不認為伊洛娜離開醫院，但是四處都找不到她的身影。伊登和醫院人員甚至嘗試調閱監視畫面。攝影機確實拍下了伊洛娜進入女廁之前的影像，雖然有時間差以及視線死角，不能排除伊洛娜已經從梯間離開，因此警衛建議聯絡家人再報警。

　　伊登借用醫院警衛室的電話，聽筒傳來嘟嘟聲，他只能耐心等待連續長音後的空白，直到特倫頓應聲。

　　「姊夫，伊洛娜回家了嗎？」伊登詢問特倫頓。

　　「她沒有回家，而且手機沒辦法撥通。」特倫頓似乎也察覺了異狀。 伊登話鋒一轉，「那麼你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如何嗎？」

　　「伊洛娜只說最近容易頭暈和貧血……」

　　「伊洛娜懷孕十週了，姊夫。」

　　特倫頓聽見這件事以後陷入沉默，直到他請求伊登尋找伊洛娜，主動提供兩組全新的手機號碼。

　　「我會繼續尋找伊洛娜，隨時和我保持聯絡，姊夫。」伊登的口氣緩和下來，表示自己隔天仍然會前往醫院周邊尋找伊洛娜。

　　夜深人靜，特倫頓獨自坐在書房，取出祖父贈與的骨質袖扣。骨頭經過研磨和拋光以後，質地與象牙十分接近，他知道福爾曼家族覬覦安德列斯家族的收藏，因此，這場婚姻不過是一場交易——參與秘密集會的富人相傳天使遺骸與血液可以趨吉避凶。

　　所以，令特倫頓恐懼的幻覺並非假象，而是某種邪惡的徵兆？

　　當晚，特倫頓夢見伊洛娜站在教堂當中。她的聲音時而清晰、時而模糊，撫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向嬰孩傾訴。特倫頓驚醒時，胸口彷彿被千斤巨石壓迫。他踉蹌走向客廳，牆上的油畫不知何時已經改變，原本的伊洛娜消失無蹤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海洋。

　　特倫頓急忙從祖父遺囑中找出一份泛黃名單，密密麻麻紀錄名為聖骸倡議的秘密集會，聯合家族名單以及驅魔人的聯絡方式。他匆匆記下幾個電話號碼，趕在清晨的濃霧中離開宅邸。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，有許多未知的恐懼潛伏在表象之下。